第一件服飾是襦裙，夏暖陽換上出來後，馮引章看了片刻搖頭說：“太中規中矩了。”

夏暖陽又去換了件，是月白色為底的曲裾裙，馮引章還是搖頭，“太端莊了，不適合洛神。”

夏暖陽只好再去換，她看了看剩下的兩件，挑了件寬衣博帶的丁香色右衽裙，整體偏飄逸，只在腰間用一個淺紫色腰帶松松地系著，沒有多餘的裝飾，極其大方，至少夏暖陽是一眼就相中了這件裙子。另外，她還搭配了一條白色披帛，更添飄渺仙氣。

等夏暖陽再次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時，馮引章眼前一亮，不住地點頭：“這件好這件好！不用試了，就這件！”

果然是看感覺。夏暖陽暗笑，感覺對了，接下來的衣服連試都不用試了。

“能稍微轉個身子嗎？”馮引章擡起手繞著，顯然很期待夏暖陽穿著這身衣服表現出來的優雅姿態。

夏暖陽點頭，隨即攤開雙手，輕輕轉身，白色披帛隨之輕輕蕩漾，像是一圈霧氣繚繞在周遭。

馮引章用力地鼓掌，“太棒了！就是這個效果！你繼續做一些動作，不用管我。你覺得哪種姿態舒服就做哪種姿態，你覺得能表達女人的美你就表達，完全不用在意我，自然的流露才是最好的！你也不用有負擔，我會根據你的表現進行加工的。”

夏暖陽略微想了想，按照記憶中看過的舞蹈姿態，隨意做了幾個動作，揚手低首、擰身斜腰，道盡婀娜。

馮引章滿面紅光，這樣子和流氓色胚只有一線之差，妙在他的眼神純粹清澈，反倒讓被看的人油然升起一種被認可、被讚賞的愉悅感。

馮引章稍稍按手：“就這樣就這樣！你保持這個狀態就好，不用緊張，也不用刻意地維持，只要把自然的美表現出來就好。我腦子都記得，不用像那些模特一樣僵硬地維持一個姿勢。”

說著，馮引章提筆就要開始畫畫。

夏暖陽感覺奇怪，就問道：“我不用化妝嗎？”

“不用。”馮引章搖頭，胸有成竹地說道：“素顏才最好，才是最自然天成的。清水出芙蓉，天然去雕飾嘛。”

夏暖陽笑了，看馮引章那麽專註，不由地想到馮引章花大心思畫這幅畫的意義何在。她前幾天見過馮引章之後就回家查了相關資料，她知道《洛神賦圖》在古代有人畫過，還是大名鼎鼎的東晉畫家顧愷之，是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。有這無與倫比的珠玉在前，無論馮引章畫得如何，基本上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，得不到多大的讚賞。

夏暖陽不禁把這疑問問出了口。

馮引章正在磨墨調顏料，聞言灑脫一笑：“很小的時候我就很喜歡中國傳統文化，總覺得裏面有無數美麗的東西，後來學了畫畫，便逐漸想把我認為美的東西表現出來。洛神，一直是我小時候神往的人物。當然我也知道古往今來，無數人對洛神進行了描繪，文字、圖畫、戲曲或者雕刻，林林種種，他們是在創作洛神，但也不是真的洛神，他們是在創作自己的理想，創作自己對追求的認識。洛神只是一個符號，可能是人，可能是思想，可能是記憶，不管怎麽來說，都絕對不是一個東西。曹植的洛神，寫的是他愛的洛神，顧愷之的《洛神賦圖》，畫的是他自己的洛神，是那個時代對文化的認知；而我的《洛神賦圖》，畫的是我自己的洛神，是我站在現代文明的角度，看到的文化長河的樣子。不一樣，遠遠不一樣。”

夏暖陽一怔，她學的是外貿專業，追求理性和謹慎，而馮引章的話顯然充滿了感性和一種獨特的人文魅力。夏暖陽不是很懂，但卻覺得如醍醐灌頂，好像打開了不一樣的角度。馮引章不是在模仿前人作畫，而是發由內心地表達自己。文化之所以源遠流長，不是因為它固定不動、雋永長存，而恰恰是因為在流動，東晉的洛神和宋朝的洛神不一樣，和現代二十一世紀的洛神更加不一樣，這是生命的表現，這就是中國特色文化。

特色？夏暖陽琢磨這兩個字，好像有一道光照射進了她迷糊一片的大腦。她想起了自己最近一周絞盡腦汁也策劃不出來的宣傳方案，她總是在糾結什麽才算是特色的中國文化？又怎麽樣才能把中國文化和能源主題結合在一起，這在她看來，似乎是難以調和的問題，可現在，夏暖陽卻從馮引章的話裏找到了一些線索。

中國特色文化不就是生命的流動嗎？因為流動，所以鮮活。而能源，與生命共舞狂歡。一艘烏篷船變成了一艘大汽笛，一輛馬車變成了一輛跑車……這不就是文化的進階嗎？這不就是能源的價值嗎？一切都在變，文化在變，能源在變，唯有生命的流動不在變。

“對，類似的還有日晷。它以前依賴水來表達時間，現在有了鐘表，時間在電力上得到了體現。”馮引章聽到了夏暖陽的喃喃自語，隨口那麽一說。

夏暖陽的上空似乎炸起了霹靂，火花四散，耀眼繽紛。一個雛形方案逐漸顯現，她不由地激動起來。

“馮先生，太謝謝你了！”夏暖陽說。

馮引章莫名其妙，“謝我什麽？我是要謝謝你才對！”

“不，還是我謝謝你！”夏暖陽說，驚喜得就差一蹦一跳了。

馮引章不怎麽會說話，也找不到話來反駁，只好羞澀地閉上嘴。

一連兩天，馮引章才算畫好了洛神的人物形態，從他的笑容可以看出，他是極其滿意的。

而夏暖陽也非常滿意，她一點兒也不介意用了兩天時間去擺POSE，因為她在這兩天愈加完善了自己的雛形想法，並且得到馮引章的同意，觀看了馮引章收藏的畫作和古籍，從中尋找宣傳片的靈感。

在夏暖陽的腦子中已經逐漸浮現了一個完整的宣傳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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